第5章 京华烟云

  “丁姑娘不要害怕,有赵某在。”

  赵行仁的声音,温和坚定,像是厚实的高墙,帮她挡住外面凶恶吃人的犬狼。

  哼,死男人。矫揉做作!

  丁玉宁暗自腹诽,翻了个白眼。

  不过她低着头,这一切,赵行仁都没有看见。

  见围着丁玉宁和赵行仁的捕快,迟迟不肯动手,刁爱民气得从腰间扯下刀鞘,朝离他最近的捕快屁股,就是一刀鞘,打的那个捕快“哎呦”一声,趔趄举着手里的刀,朝丁玉宁砍来。

  丁玉宁死捏着手里锋利的碎刀片,银牙咬碎,可惜不能松手将刀片射出去。不然自己拼死甩脱京都那群疯狗的追杀,可就功亏一篑。

  赵行仁抬起手里未出鞘的刀,托住砍向丁玉宁的利刃,帮助被迫出手的捕快稳住身形。

  抬眼间,赵行仁深邃的眼睛里,尽数弥散着贵胄的压迫与威望。

  “刁捕快,你舅舅刁方德为从四品下中大夫,不过是大夫中最低等。”

  “如今已经是金秋桂月,再过四个月,就是王朝官员考评实录上谏天子的时刻。”

  “你若是不担心你舅舅的仕途,大可在这里肆意妄为、狐假虎威。”

  “不过,你应该清楚,我能够清楚说出你舅舅在朝中的官职地位,就能够将你在清平县的所作所为,上禀到朝堂。”

  丁玉宁悄悄打量着赵行仁高大的背影,脑子里快速回想着关于京都的一切,忽然她瞳孔紧缩,如临大敌。

  难道是他!

  丁玉宁下意识用手去扶脑袋,“哐当”一声,一块染血的刀刃碎片掉在地上。

  掌心的刺痛,彻底让丁玉宁意识清醒。

  她刚刚是怎么了?

  为什么会突然失去意识。

  “哼,姓赵的,你有本事。”

  “等老子摸清了你的底细,要你不得好死。”

  刁爱民跳起来吼骂,张牙舞爪,像是一只发病的猴子。

  “将刁捕快带回衙门。”

  赵行仁冷硬下令,现场的捕快知道这场对局,刁爱民败下阵,为了不惹祸上身,他们连忙架着刁爱民,夹着尾巴灰溜溜跑开。

  刁爱民不服管教,还踢着蹶子,扭着脑袋,朝身后的赵行仁和丁玉宁叫骂不止。

  真是给官府的人丢脸。

  丁玉宁厌弃地看向刁爱民被架走的方向,她以前在元城公安部做法医,从来不知道像这样的流氓居然也可以做执法人员,简直太荒唐了。

  “菜刀刃怎么断了?”

  赵行仁看着丁玉宁手上残缺的菜刀,对待丁玉宁的目光变了又变。

  他帅气刚毅的脸庞,那双神采分明的眸子里,是无法掩饰的怀疑。

  “可能是这刀刃有问题,刚刚紧张,我用手指捏了捏,就断了。”

  丁玉宁的目光纯良无辜。

  但是她心里俨然生出怀疑。

  这具身体,到底有什么秘密?

  赵行仁接过丁玉宁手里缺口的菜刀,修长粗粝的手指摩挲着,菜刀断裂的部分。

  这分明是强大内力所为,否则就是对方天生是大力者。

  “去肉铺吧。”

  赵行仁跨步到丁玉宁前面带路,紧接着出其不意,悍雪刀凌冽出鞘,尖锐的刀尖,直指丁玉宁琥珀色的瞳孔。

  两人之间只有悍雪刀柄到刀尖的距离,赵行仁可以清楚望见对方瞳孔地震般紧缩,瞬间从眸子里流露出来的绝望和惊恐,是下意识的情绪,演不出来。

  她到底会不会武功?

  “赵……赵捕头,你想干什么?”

  赵行仁收了刀,流畅地插回刀鞘。

  他没有说话。

  丁玉宁愣神了片刻,很快明白过来。

  对方是在怀疑自己会武功。

  “把伤口包扎一下,待会儿去医馆上药。”

  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湛蓝色手帕,丁玉宁这才注意到,掌心的血,已经滴滴答答,跟着她滴淌了一路。

  “方才的试探,是赵某作为一个捕快的天职,赵某并不奢望丁姑娘能够谅解。”

  “但是你手受伤,总得止血,你不能跟自己过不去。”

  丁玉宁眼神古怪地盯着赵行仁,她真的很怀疑,眼前的赵行仁就是元城公安督察赵曦。

  他们的行事风格太像了。都是嫉恶如仇,公私分明。

  她相信,如果今天站在她面前的捕头是赵曦,对方也一定会这样试探自己。

  丁玉宁心里说不出来滋味,她欣赏赵曦冷静到近乎变态的执法方式,她觉得那时一个公安警察该有的情绪管控。

  可是当和赵曦有着同一张脸的赵行仁,现在用尖刀指着她的眼珠子,刀尖都削掉了她的睫毛时候,她还是会愤怒生气,恨不得冲上去,给对方两个大嘴巴。

  果然,火只有烧到自己身上,才会有切肤之痛。

  “赵曦!”

  丁玉宁试探叫他。

  她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,会不会赵曦和赵长曦是同一个人。

  “丁姑娘,我是长曦。”

  赵行仁只当对方是记错了自己名字,但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的神情会忽然变化,从隐隐的小期待到失望落寞。

  伸着手,赵行仁一直将手帕呈在丁玉宁面前。

  “谢谢。”

  接过赵行仁的手帕,包裹住伤口,辣辣的痛感传进大脑,让丁玉宁清醒了几分。

  “对方果然不是赵曦。”

  失望之余,她得得考虑眼下现实的处境。

  虽然现在自己可以凭借之前法医的经验,暂时在这里保全性命,但是这具身体有太多秘密,是她不知道的。

  所以必须尽快离开这里,找个偏僻的地方安顿下来,先调查清楚这具身体的具体情况,再做下一步安排。

  “赵捕头,您今儿个也来买猪肉呢。”

  丁玉宁思索间,她和赵行仁已经来到了猪肉铺子。

  卖猪肉的老板,膀大腰圆,敞开着麻布短上褂子,腰间用一根麻绳松松垮垮系着裤子。

  手里正握着砍肉刀,油光发亮,笑眯眯看着赵行仁。

  “这位姑娘是……”

  “她是我一个朋友,帮忙查案。”

  听到赵行仁介绍自己,只是他的朋友,而不是仵作。

  丁玉宁的心理略微有些不舒服。

  她是跟他过来办公事的同僚,并不是没有身份,单纯跟过来的朋友。

  不过转念间,丁玉宁心里就释然。

  这里不是元城公安部,她也不是拥有法医身份的丁玉宁,不应该胡思乱想,矫揉造作。

  卖肉贩子的眼神里八卦之火,顿时被浇灭。

  他还以为是捕头夫人呢。

  心想自己掌握了县里的最新情报,晚上回去跟街坊邻居八卦一番,这位看起来美丽,但是看起来又有点直板的捕头夫人,结果白高兴一场。

  丁玉宁和赵行仁都读懂了肉铺老板的小心思,彼此微微都有些尴尬。

  “老板,你这里有还没处理的猪头吗?”

  丁玉宁开口问。

  “有有有,你们来的正是时候,我娘子刚刚正在后院杀了一头猪,刚用开水把毛烫掉,还没来得及处理。”

  丁玉宁略微诧异,赵行仁在旁边,轻声解释,“老何的妻子很能干,杀猪杀牛都不在话下。”

  进到后院,袅袅的白烟浓雾之后,粉色和土黄色混搭的身影,正埋头在一具白花花的肥猪身上,刮刮擦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