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三点,一中校友群里。
零星几个学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,气氛不算活络。
突然,一个刚进群的账号发了一张p上“寂寞女高”字眼的裸体照,还附上了手机号:“家人们,约p找她哦,不要钱。”
犹如一颗炸弹扔进平静的湖面,群里顿时疯了。
“这女生也不怎么好看啊,身材也不怎么样。”
“有点眼熟,好像是一班的吧?”
“我去,这不是一班的祝安好吗,理科学霸!”
“学霸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,66666……”
“得了吧,就祝安好那丑样,白给上我都不稀罕。”
“……”
没过多久,群就被封了。但这张照片却流传在了学校论坛、表白墙上。
不出两日,照片就传遍了全网。
月光洒进屋子里,一派静谧的氛围里,床上的男孩却惊出了满头大汗。
下一秒,他睁开眼,猛然坐起身来。
床头柜放着一部关了机的手机。他伸手拿过来,犹豫了一下,还是开了机。
六百七十一个未接来电。
九百四十条性骚扰短信。
还有三百多条微信消息,大多是男生,但也不乏女生:
“祝安好,你怎么这么婊,把我男朋友都勾走了!”
“你怎么还不去死!”
男孩猛然扣住手机,气得浑身发抖。
就在此时,放在枕头边的另一部手机响了起来。按下接听,耳边传来姨妈带着哭腔的声音:“小昵,安好不见了!”
“什么?!”
温昵连外套都来不及披,穿着睡衣拖鞋就冲了出去。
沿着平日里祝安好常走的路找了几圈,都没有找到她。
晚风森凉,吹得温昵浑身发冷。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努力回想着祝安好还可能去的地方。
一个被霸凌、被造谣、被侮辱的人,会去哪里?
温昵心里升腾起一丝不好的预感。
天台上的风很大。祝安好就坐在最边缘,目光空空。
“你来了,小昵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轻得像是要随风而去。
“……表姐。”温昵的声音有些颤抖,“我又想小叔叔了,你下来抱抱我、安慰安慰我好不好?”
“……”
祝安好没有动。
片刻后,她柔声问:“小昵,我的手机放在你那里,难为你了吧?”
“没有,没有的事!”温昵急声道,“表姐,已经没怎么有人找你了,没事了,没事了!”
“哦。”祝安好垂下眼,“挺好的,不过已经不重要了。”
眼泪砸在地上,温昵慢慢接近祝安好:“姐……姐姐,你不是说,不是说只要我需要你,你就会来吗,我……我现在就需要……”
“小昵。”清脆的女声打断了她,祝安好凄然一笑,“你长大了,以后不需要姐姐了。”
她似是又往边缘挪动了一下。
温昵几乎崩溃出声,“姐,我们不是已经报警了吗,一定有办法处理的!”
祝安好凌乱的发丝垂在眼前,让温昵看不出她的神情。许久许久,她轻声说了一个“好”字。
温昵松了一口气,想靠近扶她进来,可就在温昵扶着她起身的那一瞬间,祝安好猛然挣脱了他。
毫无征兆地向后一倒。
温昵瞳孔一缩,趴下伸手去拉祝安好。
冷风更甚,祝安好的衣角只拂了一下他的手。
耳边只剩下祝安好最后那句呢喃:
“小昵,报警又会怎么样呢……”
三年后。
拥挤的拉面馆里人声嘈杂,啤酒罐的碰撞声、中年男人喷着唾沫星子的吹牛声不绝于耳。黏腻脏乱的角落里,一抹灰色的羊绒衣摆显得格格不入。
温昵解开牛角扣,抬眼继续听着姜悦讲话。
“总之,我和学长就是普通的朋友关系,你别听别人瞎说!”姜悦目光慌乱,“我眼里只有你一个,哪里还容得下其他。”
听她的声音越来越没有底气,温昵轻笑一声:“我是相信你的,吃饭吧。”
两碗热气腾腾的面被端了上来。温昵挑了一根入口,抬眼就看见姜悦正盯着他。
“怎么样,我就说这家面味道不错吧?”
“嗯。”
“之前你请我吃了那么多次饭,我就说过,我一定会请回来的。”姜悦神采飞扬道,“怎么样,说话算话了吧?”
“……”
想到自己从前几次带姜悦出入高级餐厅的情景,温昵沉默了一瞬,艰难地从口中挤出三个字:“真、算、话。”
消息提示音蓦然响起,母亲的信息一条接一条地弹出来:
“早点回来,你猜谁回来了?”
“给你个提示,你小时候跟他可亲了。”
“……”
店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唏嘘声。
温昵抬了抬眼皮,余光瞥见一道黑沉矜贵的身影走了进来。这是与拉面馆第二道格格不入的身影,温雅的气质,颀长的身形,无一不彰显着他的非凡。
来人似是环视了一下,在温昵的邻桌坐定。
姜悦无心吃饭了。她目光几次朝男人倾斜去,眼中的惊艳显而易见。
她大概是想引起男人的注意。
温昵垂下眼,漫不经心地塞了一口面。
姜悦浑身像爬了一百只蚂蚁一样扭来扭去,终于,她端着碗站起身来,假装被什么绊得踉跄一下,大碗一翻,扣在了男人身上。
温昵被面噎了一口,猛然站起来,男人衣摆已经淌下了滴滴答答的面汤。
“你做什么!”温昵呵斥一声,拿了纸巾递给男人。
男人似乎没什么不悦的情绪,只是在接过纸巾时微微摩挲了一下他的指尖。温热感蔓延开来,不知为何,温昵颤栗了一下,终于是抬头望向了男人的面庞。
柔软的发丝,浅淡的眉眼,温和的目光,红唇微张。这副模样,好似曾经在温昵的记忆里出现过许多次,但蒙在迷雾中看不真切。
恰在此时,母亲终于发来了最后一条消息:
“算了,不让你猜了,是你小叔叔,他从国外回来了。”
温嘉礼回来了。
嘈杂声挤入耳中,打断了温昵的怔愣。
“呀,对不起,这件衣服我给你带回家洗洗吧?”姜悦夹着嗓子,看向男人的目光脉脉含情。
“这件大衣是在国外找大师定做的,全球只此一件,也不能清洗。”温嘉礼终于开了口,嗓音温润平静,“这位小姐该想想怎么赔?”
“大哥哥,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嘛。”姜悦说,“交给我,保准给你洗的像新的一样。”
“我已经说了不能清洗了。”
姜悦又撒娇几句,见温嘉礼不肯让步,终于收了笑:“你说只此一件就只此一件?证据呢?购买记录呢?”
“啊,可惜。”温嘉礼扬了扬眉,“没有准备好购买记录,但是有样图和大师出具的证明,小姐也可以自己调查一下还有没有其他一模一样的衣服。”
阳光悠然地从门外射进来。
他举证过后,姜悦肉眼可见地慌了。
“没……没事,我男朋友有钱。”她挺了挺胸膛,目光转向温昵,“宝宝,你这么爱我,一定会帮我摆平的吧。”
温嘉礼“哦”了一声:“原来是白嫖女。”
围观的人越来越多,听了这话,都对姜悦露出鄙夷的神情。
姜悦涨红了脸,拉上温昵的手:“宝宝……”
看着似乎是在乞求,可温昵知道,姜悦心里是笃定了自己会帮她赔钱的。
就像这么长时间的恋爱期内,他会尽自己所能去实现姜悦的所有愿望,用“钞”能力帮姜悦摆平一切麻烦。
所以姜悦以为他这一次也一定会帮她。
“给你抹个零头,五百万吧。”温嘉礼抖抖大衣,“三天之内哦。”
“温昵!”姜悦提高了声线,“五百万对你而言应该不是问题,等你赔了他之后,我就带你回家见爸妈,我们结婚好不好?”
温昵依旧没有说话,目光在她和温嘉礼之间游离。
“你要是不给,我们就分手!”姜悦笃定温昵爱惨了她。
不料温昵突然轻笑一声:“那就分手吧。”
风追着阳光扫了进来,吹净了满店荒唐。
直到坐上了温嘉礼的车后座,温昵的太阳穴还突突直跳。
回想方才,他说完分手后,姜悦的脸霎时变得惨白:“你,你说什么?”
“我说分手。”温昵对上她的目光,“姜悦,在和我谈恋爱期间,你出轨了三个男生,并用我的钱装阔给他们买东西,我说得没错吧?”
“你都知道?”姜悦瞪大眼。
“当然,不过你放心,我会用正当手段追回所有属于我的钱。”温昵的目光逐渐变得嫌恶,“姜悦,我和你在一起,就是为了能搞垮你。”
“为什么,你不是爱我吗?”姜悦绝望瘫倒在地。
“爱你?”温昵眼前浮现出祝安好倒下高楼的情景,嘲讽地勾了勾唇,“三年前,你带头校园霸凌、网暴一个女生,致使她从楼顶一跃而下。”
“她叫祝安好,是我的表姐。”
温昵说:“你以为,我为什么接近你?”
姜悦的神情从绝望转变成茫然,又转变成了懊悔。
“姜悦,我不会与你和解的,准备好迎接千万欠债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