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机的闹钟响起。
又到了上班的点。
她这才发现,上级已经对她想开除周楚彩的事儿,给了回复。
【她不是这样不负责的人,你会后悔的。】
【现在你们修复馆缺人,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。】
她在搞什么?上级不是没同意么?
消息都用不着她撤回了。
正当她将熄闭手机屏幕时。
办公室的大门被敲响。
咚咚咚——
门外那熟悉的脸,正是周楚彩。
她的手上打着石膏。
“你迟到了。”
张挐云语气平静,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。
“迟到?拜托,您快点去审问陈洁吧。”
“人刚刚被我压来!”
张挐云挑了挑眉毛:“可你没有报备吧?”
周楚彩被捉到了尾巴,一时说不上来话。
僵持一会,只好独自吃了哑巴亏。
这正是张挐云想要的效果。
不懂规矩的人,也要被规矩约束。
久而久之,就能懂了。
法律亦是如此。
张挐云麻利地将昨夜修复好的东西,整理好装入文件袋。
周楚彩一下子又来了神,不管不顾地挤了过来,一把抓住张挐云,几乎错不开眼,一瞬不瞬地盯着。
“你根本没回家?这些都修复好了?”
这也太事业狂了吧!
方才她可看到的不像是昨晚那样的废纸,而一沓沓完整崭新的纸稿。
“放开。”
张挐云迅速退后一步,眉毛低垂,扫视着周楚彩。
可那周楚彩简直像狗皮膏药一般,一动也不动地扒着她。
她并不喜欢这种接触。
“你看!我说什么来着!”
昨夜周楚彩强抢着将文档打开,指着稿子说道。
昨天周楚彩只看了纸稿大致,还没有那般肯定。
如今可是板上钉钉。
“我就说这是陈洁写的!你当时还不信。”
“没准她的妄想症都是装的!”
“这女人嘴里没有一句真话!下午司法鉴定结果就能出……”
张挐云几乎条件反射一般一把将人甩开。
不过她忘了,周楚彩有伤在身。
“我没有不信,只是没有证据我要想到每一种可能……”
一时之间,周楚彩没有支撑,在摔下之前抓住了张挐云的衣领。
两个人一同栽倒在地。
“痛!”
“抱歉。”
“道歉有用要警察做什么!”
“……抱歉。”
周楚彩就这样躺在地上惨叫了半天,张挐云扶也不是,不扶也不是。
折腾了十来分钟,二人这才进入了审讯室内。
“我上次是有什么没说清楚吗?你们还要把我抓来问话。”
陈洁坐在椅子上,双手抱胸,眼里是明显的不耐烦,脸上还挂着彩。
周楚彩咬牙解释道:“我们去抓她的时候,她正在办理出院手续打算离开,见了警察更是撒着脚丫就往死里逃。”
这对于她这个伤员,可真是不够友好。
张挐云眼神平静无波,声音沉着有力:“你跑什么?做贼心虚?”
“我们已经进一步核实了,你为你丈夫张东洋代笔的事实。”
话毕,陈洁卓然而立的身子有一瞬间的颤抖。
但很快,她便恢复平静。
没有解释、没有反驳。
周楚彩见状也不再与其迂回,开门见山地说道:“我们现在怀疑你涉嫌杀害你的丈夫张东洋,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吗?坦白从宽,抗拒从严,我建议你说实话。”
紧张的气氛弥漫在空中,双方相互对峙。
陈洁似在纠结是否说实话,又似正思考着如何编制下一段谎言。
时间都被困在了无形的牢笼中,无法自由流淌。
沉默良久,她终于开口
“我很爱我的丈夫,我从未想过杀了他。”
陈洁苦笑一下,顿了顿,又继续开口。
“他是偷走了我的作品,相信这件事你们已经知道了,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。”
“不过这可以成为我杀人的动机吗?”
“不,我心甘情愿被他利用,心甘情愿为他做嫁衣。”
此刻她眼底的情绪交织成了一张难以捋顺的网,语气激烈,不似在说谎。
周楚彩乘胜追击问道:“那你还坚持上一次你所说的,你们夫妻相爱的说法吗?”
陈洁张了张嘴,却又把话咽了下去,反复权衡着利弊。
“日记里,你的丈夫计划着要与你离婚,你确定坚持这样的说法吗?”
最终,陈洁摇了摇头。
“我们感情很早就破裂了,但我确实十分爱他。”
听到这样的话,周楚彩点了点头。
“你们出去旅游那天,究竟发生了什么?我们希望你详细描述一遍。”
档案里关于612陈洁的回忆,现在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参考意义。
他们必须重新从陈洁嘴里找到有效信息。
陈洁叹了一口气。
“我可以跟你们说当时的真实情况,但你们也务必记住,我只是迫不得已。”
…………
陈洁的叙述——
那是我们与旅行团走散的第七天,我的衣服已经不再因为汗液而滴水,身体的盐分所剩无几。
我和丈夫都清楚,在这荒芜的沙漠中资源耗尽,如若再找不到出路,只能等死。
我眼看着灼热的气流,将细沙腾起一片又一片将空气包裹,形成沙雾卷着带上高空,布成大漠中特有的沙云。太阳高挂在空中,炙烤着我和我的丈夫。
就十分后悔让丈夫跟我来旅行,想必这样的旅途会彻底败光他对我的好感。
我很早就清楚,丈夫想要与我离婚,甚至知道他下任的结婚对象。
可我不怨他,只希望跟他好聚好散。
那女人的作品,比我更好,如今我的创作已经到达了瓶颈期,我深知无法再满足丈夫的需求。
所以我只求好聚好散。
可没想到,竟落得如此地步。
“水……水……”
我的丈夫在那午时,心理防线仿佛便被完全击破了。
说不怕,是假的。
他的声音沙哑,甚至惊悚。
我看着他用干裂的手擦了擦镜片,打量着我,久久不曾赶路,而怀里还紧握着某个东西。
我后背发凉,吓得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因为我知道,因为我太了解我的丈夫……
他那双眼分明在告诉我,他要杀了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