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华街,光离KTV。
包厢的地面上散落着不少酒瓶,十来个高大健壮的青年为了一个奖杯哄抢成一团。红色的横幅从地上滑落,依稀能看出上边写着篮球队夺冠等字样。
“小爷我——”面容精致的男生轻喝一声,一步一晃扒拉开人群站到中间,猛一拍桌子喊道,“千杯不醉——”
一个肌肉猛男从他站起的那一刻就捂住了脸,恨不得装作不认识这个醉鬼,直到程浮玉要吐出来的前一秒扯着人往外跑,“对不住各位,我先送他回去了。”
离开KTV,程浮玉倒突然乖巧起来,一双猫眼瞪得溜圆,好奇地打量着周围。
柳朝一只手攥着他的手腕,另一只手操作着手机打车。毛茸茸的脑袋突然遮住了屏幕,吓得他赶紧收起手机。
他和程浮玉认识二十多年,从小穿一条纸尿裤长大,可没少见识程浮玉耍酒疯,见什么摔什么。好在他已经打完车了,不然两个人今天得睡大街。
程浮玉老实站了一会儿,突然拔腿窜到一棵树前跪下,清澈悦耳的声音带着哭腔:“爷爷,你不要死,不要丢下我。”
柳朝眼皮抽动,他知道他爷爷还没死,甚至老爷子还活蹦乱跳天天恨不得跑个全马。
比程浮玉健康。
最后是柳朝和司机一起把人强行塞进车里的,程浮玉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。
好在他和醉鬼的学校也是同一个,可惜没分在同一个宿舍楼。程浮玉这小子有几分倒霉在身上,软件工程四个年级的男生全算下来唯独多了他一个,直接被分去了混合四人寝,另外三人一个美术生,另外俩搞历史的,柳朝可没少听他吐槽。
柳朝趁他不备,拿出自己的手机,找到名为AAA浮玉舍友1的联系人拨出电话,“程浮玉喝多了,你们宿舍有人吗?”
华大,学生公寓13号楼1206。
四人间的宿舍只有一个人端坐在桌前,铅笔在他指尖旋转飞舞,半干的头发乖顺地挡住他略带凌厉的眉眼,掩去了一些戾气。
霍封阳看了眼空着的床铺,将手下没有脸的画稿对折几下扔到一旁,接起电话:“我在。”
“谢天谢地,他没带钥匙,一会儿得麻烦你帮忙开下门。”
“几点?”
“还有二十多分钟到校门口。”
闻言,霍封阳将那张未完成的画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,起身出了门。
半小时的车程还没过半。
程浮玉已经困成了小鸡啄米,嘴里时不时蹦出几句高中语文必背诗词。
看得柳朝直笑,他也喝了不少酒。现在酒意上头,有些压不住心中的感情。
犹豫片刻,比程浮玉大腿还粗的胳膊勾住他的脖子,柳朝伸出另一只手迫使他睁开眼,“我是谁?”
程浮玉眼睛睁开一条缝,咕哝道:“你是......男妈妈......”
说完又睡了过去。
柳朝眼神晦暗,粗糙的手指摩挲过手下娇粉的唇瓣,身体不自主前倾。
“你好。”冷冽的声音从车外传来,柳朝身体一颤,一把将怀里的人推到了另一边。
霍封阳适时打开车门,避免了程浮玉磕头的悲惨命运,他有些不悦地看向柳朝,生硬道:“谢谢。”
“不,不客气。我跟你一起送他回去吧。”柳朝酒醒了一半,和霍封阳两人一左一右架着人到了宿舍门口。
霍封阳不熟练地接过程浮玉搂在怀里进了门。柳朝刚想跟进去,被对方关门的动作生生划在了门外。
“艹!”他一拳打在墙上,“我在干什么?”
霍封阳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,他只知道面前这个舍友又给他找了不少麻烦。
已经半夜一点,他还是忍不了让这个脏兮兮浑身酒气的人上床,更无法接受对方睡在地上。
深呼吸两下,把傻楞楞的程浮玉拽进浴室,扒光绑好,洗头,打沐浴露,冲掉。
整个过程面无表情像是在看一块待宰的猪肉。
程浮玉对他的服务颇为不满,但被牢牢捆着,只能小狗抖毛。
霍封阳黑色的睡衣上全是一坨接一坨的白色泡沫,忍无可忍之下把人光着扔出了浴室。
程浮玉随手扒拉过一件衣服,也不管是谁的就往身上套。可霍封阳有一米九多,比一米七六的他高了不少。
裤脚太长就容易左脚绊右脚,生动形象地表演了一番年轻人身体就是好,倒头就睡。
不过五分钟,醉酒的人悠悠转醒,“我要放水!”
没人理他,程浮玉自然而然认为宿舍没人,直接推开了卫生间的门。
下一秒双手呈剪刀状捂住了自己的脸,“你怎么不穿衣服!”
“我在洗澡。”霍封阳不急不慢地冲干净身上的泡沫,头发被他捋到脑后,露出一张锋利到极致的脸,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,审视着面前的闯入者。
程浮玉酒醒了,脑子里还回想着刚才的场景,两颗粉果,六块腹肌,还有蛰伏的......脱口而出:“你吃什么长大的?”
“饭。”男人拿过一旁的浴巾围好,自然地走出了门。
留下程浮玉尴尬在原地动弹不得。
得找个别的话题翻篇。
“这件衣服——”他记得是自己换的衣服,那想必澡也是自己洗的吧......就是怎么手和脚有点难受呢。
霍封阳已经躺在了床上戴好眼罩,声音不悦:“新的,给你。”
“噢。”
程浮玉找到自己的手机,轻手轻脚关灯上床,想了想还是把衣服脱下来叠好放在了枕边,舒服地在被窝里当蛄蛹者。
他还是喜欢裸睡。
再开两把游戏就更好了。
一局timi的过程,他总觉得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萦绕在鼻尖。
格外好闻。
程浮玉像小狗一样四处嗅着,最终目光锁定在那套霍封阳的睡衣上。
他心道:不愧是富哥,连睡衣都喷香水。
第二局刚开始匹配,程浮玉感觉眼皮越来越重,坚强地退出了游戏。
扑进枕头里和周公美好约会。
一夜无梦。
醒来时宿舍里另外两人还没回来,霍封阳已经出了门。
叠好的衣服被他半夜蹭的铺了一枕头。
“富哥就是富哥,真自律。”程浮玉说着,翻身下床给手机充上了电,才看到现在的时间,“十一点了!!”
他赶紧找到昨夜的对局,凌晨两点半没错。
他睡了将近八个小时!!
他居然也能有一天能睡上八个小时!!
他每次都是熬到天亮,身体承受不住才能得到一小会儿睡神的恩典,这下子一口气睡了这么久可不得激动坏了。
但程浮玉比起喜悦,更多的是恐慌。哆哆嗦嗦地拨出心理医生的电话,“老黄,我睡了八个小时,我是不是得其他病了?比如脑癌?”
得到再观察的结论,程浮玉收起睡衣的手一顿,欲盖弥彰地把被子盖了上去,“观察,嗯,观察。”
霍封阳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一幕,漂亮舍友穿着宽大的黑色骷髅半袖,露着两条莹白和肌肉完美结合的长腿,不安分地坐在椅子上,挺翘的屁股随着动作若隐若现。
他昨天见过也摸过,现在莫名有些手痒,将饭盒重重放在对方桌子上,“饭。”
程浮玉下意识向后一缩,“你……你给我带饭干嘛?”
“你问。”
话题好像隔了一夜又回到了那个致命问题上。
程浮玉不敢再提,“谢谢,多少钱我转给你。”
霍封阳没再理他,动作凶猛地拿起画笔,伏案飞速画了起来。
察觉程浮玉的动作心虚看去,吓得对方去厕所的脚步一顿,一动不敢动,直到霍封阳停笔收起画本。
解决完人生小事,程浮玉收拾好上课的东西,发现霍封阳桌上的饭一动未动,“你不吃饭吗?”
霍封阳嗯了一声,“过时间了。”
他眼神瞬间充满谴责,不愧是富哥,饭凉了直接不吃。
“我去上课,再见。”
程浮玉朝着他的背影做了个拳击的动作,“浪费粮食。”
别人上课骑车,程浮玉永远都是一个滑板走天下。同样与众不同的还有霍封阳,不管多远的教学楼他都只靠两条腿走过去。
剩下两位舍友对此的评价是掌管滑板的神和11路公交司机。
算是程浮玉小胜一把。
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。
“诶诶诶诶——”程浮玉刚耍帅做完一个Pop Shuvit,一个女孩低着头逆着道路冲了上来,他躲闪不及连人带板冲向绿化带,为了避免毁容,他只能舍弃自己的宝贝滑板向另一侧跳去,在地上滚了一圈卸力。
好消息,人没事。
坏消息,滑板坏了。
更坏的消息,要上课了!
“对不起!对不起!我加你绿泡泡把钱转给你吧。”女孩眼睛红的像个兔子,一看就是遭遇了什么挫折。
“不用,我赶时间。”程浮玉心痛得快要滴血,一看她这样子更没心思说什么。这堂选修的老师严得很,一节课的问题能凑八百个。上课都是一件痛苦事,更别提迟到。
程浮玉把断掉的滑板扔进垃圾桶,撒开蹄子朝教学楼的方向跑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