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命书,命数

  顾昭昭轻抿一口鱼汤,醇厚的鲜味在舌尖炸开,汤汁丝滑似绸缎,裹挟着鱼肉的清甜,在唇齿间流转缠绵。

  她闭上眼,忍不住感叹道:我这手艺倒是一点没生疏~

  一旁的灵猫早已被这香气俘获,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满足声,毛茸茸的身子惬意地舒展着。

  顾昭昭强压下伸手抚摸他脑袋的冲动,但是眼睛已经控制不住的亮了起来。

  目光不住地在狸猫油亮顺滑的金棕斑纹上游移,不知道摸上去是什么手感啊!

  狸九灵见女孩恢复了往日的神采,轻盈地跃到她面前,琥珀色的竖瞳如琉璃般澄澈,静静地凝视着她。

  顾昭昭立刻挺直腰背,等着仙家给她下达指示。

  就在下一秒,一道熟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她脑海中响起:“你不怕我了?”

  顾昭昭呆若木鸡,那道声音就像是从脑海里直接响起,那种有人在脑中对话的奇异感觉,令她震撼不已,只觉玄妙难言。

  她下意识伸手托住险些惊掉的下巴,结结巴巴地问道:“仙、仙家,方才是您在与我说话?”

  狸九灵微微颔首,金棕色的毛发在夜风中飞扬,更显神骏不凡。

  顾昭昭咽了咽口水,轻声说道:“起初确实有些害怕,但是这两天发生了许多事情,我明白如今活着的每一天都是额外赚来的,与其整日担惊受怕,不如乐观面对,也算是对得起过往吃过的苦。”

  “更何况,”她耸了耸肩,笑得释然:“我就是个普通人,双手空空,身无长物,仙家也没什么可图的,又有何可怕?”

  狸九灵眯起眼睛,眸中闪过一丝赞赏。这丫头如此通透,果然没看错人。

  他伸出毛茸茸的爪子轻轻搭在顾昭昭手上,声音温和:“你很不错,不必妄自菲薄。”

  顾昭昭被夸的有些飘飘然,她捧着泛红的脸颊,小鹿般的眸子亮晶晶的:“仙家,您这是在夸我吗?”

  见她这般期待的模样,狸九灵又补充道:“你的悟性很高,也很有天赋。”

  “悟性,天赋?”

  顾昭昭蓦的瞪大眼睛,突然恍然大悟:“大仙,您是想让我做出马弟子?”

  她激动地猛地起身,因为动作太急,险些将桌上的汤碗餐具碰落。她眼疾手快扶住桌子,这才保住了厨房里仅有的两只碗。

  见对方反应如此之大,狸九灵也明白了她的态度,琥珀色竖瞳瞬间泛起涟漪。

  他缓缓抽回搭在对方腕间的利爪,淡淡道:“"看来你并无应承之意?"

  顾昭昭心跳如擂鼓,她当然不敢直接拒绝,但是她也绝对没想过要去做出马弟子的。

  她看过许多悬疑惊悚题材的各类作品,对出马仙也是有粗略了解的,出马弟子不只是一份工作那么简单,这关系到一生的选择。

  "我...我并非不愿。"她喉咙发紧,像吞了团浸了冰水的棉花,"只是此事关乎命途,恳请仙家容我慎重思量。”

  狸九灵的尾尖突然停止摆动,金棕色毛发无风自动。他优雅颔首的模样,倒像是庙堂里垂目观世的神像:"自是应当。"

  顾昭昭紧紧抓住餐桌边缘,指节泛出青白。厨房顶灯在她眼底投下晃动的碎影,那些曾在深夜追更的灵异故事突然在脑海中翻涌。

  那些因为不愿出马被仙家纠缠至家破人亡的弟子、横生灾祸被迫出马的普通人……

  而恰巧的是,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前几日刚刚生病住院,明明只是普通的疲劳晕倒,她却再没醒来,身体的主人换成了自己这个异世之人。

  而自己刚出院一天,又恰巧直面了凶杀现场,险些因此丧命……

  这桩桩件件,真的只是巧合?

  还是说,因为原主不愿意出马,才会遭遇这些事情呢?

  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,顾昭昭死死攥住桌沿,指缝间溢出细密冷汗。

  她咽了咽口水,鼓起毕生勇气开口,声音却仍在发颤:“敢问大仙,您之前来找过我吗?”

  "皮囊更迭,灵魂已换。"狸九灵歪头看向她,琥珀色瞳孔缩成锐利的竖线:"旧人旧事,与你何干?"

  这句话如惊雷劈碎天灵盖,顾昭昭猛地起身,撞得汤碗在桌面剧烈震颤。

  温热的鱼汤泼在手腕,她却感受不到任何灼痛,只听见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。

  他知道!他竟然知道自己是穿越者!

  她面上的血色褪去,踉跄后退半步,颤声问道:“大仙,你知道我是从……”

 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,狸九灵为她补上了后半句:“你是从异世而来,因着命劫未过,但命数未尽,所以才来到了这里。”

  顾昭昭浑身抖得厉害,眼眶发烫,她捂住脸,声音带着隐隐的哭腔:“那,那我还能回去吗?”

  虽然父母早逝,但顾昭昭在现代不是没有牵挂,她的那些朋友们,她喂了一年的毛茸茸,她的写作事业,每一样她都割舍不下……

  "异世已远,归途难觅。"狸九灵截断她颤抖的质问,毛茸茸的前爪悬在半空半响又缓缓垂下:"若执念如茧,则缚心成囚,诸般枷锁相困。"

 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,将那团金棕色绒毛镀上冷霜,他凝视着泣不成声的女孩,轻声道:"既已重生,何不向前?"

  顾昭昭的眼泪突然决堤,她捂住嘴跌坐在椅子上,现代社会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翻涌,却最终只能是回不去的记忆。

  哭过之后,顾昭昭反而觉得轻松了很多,从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醒来,她每时每刻都是提心吊胆,生怕会被人发现自己的异样。

  她擦干脸上的泪痕,看向端坐在椅子上的狸九灵,一字一顿道:“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,这具身体的原主,她现在身在何处?她的死,是否与我穿越至此有关?”

  搪瓷缸里的茶水腾起白雾,顾昭昭捏着皱巴巴的病历单,指尖几乎要将纸张戳出破洞。她从医院醒来后不久就看到了病历单,知道这具身体只是因为忙了太久,没有及时吃饭才会低血糖晕倒,怎么会突然离世,被自己这个异世来的孤魂占了身体?

  联想到狸仙说的种种因果命数,她不得不联想到,原主的突然离世是否与自己的到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

  甚至,可能是自己导致了她的死亡……

  狸九灵显然未曾预料到她会抛出这样的问题,微微一顿,眼底闪过一抹难以捉摸的幽光:"一饮一啄皆有定数,即便没有你的到来,她的寿数也已尽在今朝。"

  "今日?!"顾昭昭满脸惊愕:“您是说她今日就会死?为什么,她并没有生重病,平日里似乎也没有与人结仇,怎么会……"

  狸九灵的目光越过她肩膀,落在五斗柜深处藏着的红格笔记本上,意味深长地开口:“你不是已经看过此间世界的命书了吗?你当真不知她是为何离世的吗?”

  命书?

  不是,他连自己是穿书这件事都知道?

  顾昭昭瞳孔紧缩,这一刻,她本能地想要冲回卧室,将那本笔记本藏得更为隐秘。

  但很快,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,她知道自己必须抓住这次机会,解开所有的迷惑,唯有如此,才能争取更多生机。

  她端起陶瓷缸,喝了一大口茶水,努力平复翻涌的心绪:"命书中并未提及顾昭昭这个名字。"

  "凡人的名姓不过虚妄,命数轨迹才是天道至理。"